下午2點前,我已穿好醫院的探病衣,戴好口罩、乾洗手,佇立在一道冰冷的鐵門前面等待。看著門口牆上的「病人床邊卡片」,你是2014-07-24進加護病房的,今天第18天了。
護士小姐說:家屬交代,除了家屬外謝絕探病,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妳,我怎可能因此掉頭離開?懇求護士後,她冷冷的說:我已經盡到告知的責任…。
走進床邊一看,妳睜大眼睛望著我,當我叫著妳的名字後,也就是幫你拭淚的開始,激動的妳,身體開始上下的抽動,試圖擺脫被綁的雙腳,被網狀圓盤套住的雙手不停的拍打著,口中因插管而發出「啊啊」的模糊聲音,這類似五花大綁的模樣,真叫人不捨,說是為了防止妳拔管,卻是喪盡尊嚴啊!這些天,妳都叫天天不靈,叫地地不應的如此躺著嗎?護士還說:李老師!不要激動,要保持體力,妳很明理,會配合我們的,對不對?(此時,我的淚水就交給口罩處理了。)
昨晚菊花來看妳,她的描述是:情況非常不樂觀,皺著眉緊閉雙眼…。今日清醒著的妳,情緒會激動,想必是因為有口難言,正當我一籌莫展時,妳大姊出現了,遞給我一個小白板,要我扶著妳的手,試著寫寫看,她說昨天你勉強可以用注音符號拼了幾個字給兒子看。妳我一陣努力後,終於歪歪扭扭的拼出「我要出去」四個字,我複誦了一遍,妳猛點頭。激動下,痰上來,又得抽痰,血壓又莫名的往下降,我也只能正向的鼓勵並安撫妳,今天是星期日,不能辦出院,我會轉告妳的意思給傅老師…。
然後大姊拉我到一旁,開始數落著傅老師是如何的固執不簽字讓妳氣切…。「氣切」,氣切之後必將失聲,那…,家人問過妳?妳的決定?
從五年前得了肺腺癌開刀後,開始過著沒品質的生活,醫院成了妳熟悉的地方,化療與藥物成了擺脫不掉的作業,復發了再開刀、再化療,你一直扮演著模範病人的角色與勇敢的鬥士,直到今年五月吧!突然發現右耳失聰,經過一次次的檢查,答案是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頭部,兩周後已經遍佈全身的骨骼,坐立躺皆不適,開始仰賴止痛藥與止痛針度日。在一次的LINE裡,妳那短短的「我知道自己只是在拖時間而已」,讓我們多麼不捨呀!之後我曾鼓起勇氣問妳,有考慮去住安寧病房嗎?妳說:目前條件不夠。這次是肺部突然有狀況而進加護病房。
不禁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一段話,大致是說:人生就像火車之旅,有它的車站,有它的軌道…,沿途會遇上其他重要的乘客,兄弟姊妹、朋友、孩子和生命中最愛的人,都會陸陸續續搭上你的人生列車,旅途中的某一站,他們也會下車,甚至永遠離座…。這段旅途充滿了歡樂、痛苦、幻想、期望、偶遇、再見、辭別…,旅程中唯一不能掌控的是運程有多遠,你的終點站在何方,你會在哪一站下車,這就是「人生」。
在加護病房外碰到了傅老師和妳兒子,我對孩子說:可以的話讓媽媽選擇她覺得比較舒服的方式過。看著瘦小的傅老師抓著牆邊扶手而不停抖動的身子,我們去商借了一把椅子讓他坐著,他也是個重病在身多年的人,是否因此而有了更深的革命情感我們不知,今天是我此生第二次見到他,他卻緊抓著我不放,告訴我,昨天為了不簽氣切同意書被大姊數落到原本低血壓的他,血壓飆到180而掛急診,我同學對他的恩情是他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,今天只要還有一線希望,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救她…,我蹲著聽同學的老公說了40幾分鐘的肺腑之言吧!只能說,每個人對「愛」的詮釋與定義不同,我總不能對他說:這不是我同學想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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